梁 兄
此梁兄,無關祝英臺,魁梧壯實,身手不凡,不是斯斯艾艾、愁腸百結的書生。 此梁兄,無關梁山伯,守法經營,聚財有道,無須打家劫掠,落草綠林以茍活。 此梁兄,亦幾乎不叫梁兄,十多年交往間稱呼他為梁兄的寥寥無幾,閩中此地傳說他的波瀾壯闊或神出鬼沒或俠肝義膽,大多叫他為阿應哥。 路上偶遇,茶室品茗,席間歡談,叫他為梁兄的,幾乎只是我。緣由如下,其一,梁兄真的姓梁,比我年長,理所當然。其二,他總是叫我德鄰兄,他知道蔣介石稱呼李宗仁為德鄰兄,德鄰是李宗仁的字,而我的名字正好與之同音。來而不往非禮,回叫他梁兄,歡聲笑語,朋友之間的默契與好感頓生。 為什么人們大都稱他為阿應哥?略述往事。 過溪,我的老家,傳承習武風氣,豪杰時有,歹事也時有。阿棹土生土長,五短身材,肌肉如鐵,聲若洪鐘,堪稱天生武人。年輕時氣血方剛,愛打抱不平,曾以一腿掃斷條形木桌,威震欺凌鄉鄰的外鄉地痞。也腦子靈活,經營生意,救濟貧困,當選村官,熱心公益,略有作為。 可惜,長在文化時代不學文化,活在用腦社會不善用腦。阿棹迷走吸毒邪道,滿盤皆輸,諸事不堪。欠了債,敗了家,進了戒毒所。人不人鬼不鬼,友朋散盡似流浪狗。走投無路,阿棹向阿應哥求助。 “只要戒了毒,走回正道,我可以幫你!”阿應哥不顧眾朋友勸阻,多方面給予及時而實在的解困紓難。阿棹如今回到村里,安心做回農民,兒子娶了媳婦,老屋修葺一新。遇到舊友故人,阿棹像祥林嫂一樣,反復念叨:阿應哥對我有求必應,是救命大哥。 水東,縣城最繁華的新區。如果說尤溪是“閩中明珠”。水東就是當仁不讓的明珠之明珠,華彩洋溢,名符其實,移步換景,滿目春光。 十多年前,“小小尤溪城,三家豆腐店,衙門打屁股,全城聽得見”,是縣城最實事求是的打油詩。水東,當年是縣城的菜地、垃圾場、廢工廠,而且與縣城隔河擺渡,儼然是黑白電影里的貧民窟,村民住房簡陋,生活不便,怨聲載道。 時代浪潮浩浩蕩蕩,大城關布局應運而施。好事,未必沒有阻礙;變革,其實是突破思想的硬戰。水東開發建設是當年勢在必行的最大民心工程,卻遭遇前所未有的利益相關者抱團搶食的濁流。 雷霆萬鈞之勢,當地深諳地方掌故的老人們商議:是不是可以請阿應哥參與幕后調解?半信猶疑,當地領導允許了。事情當然不像戲說當年那么有趣輕巧,水東開發建設卻因阿應哥和他的一幫朋友積極參與,運籌帷幄,而峰回路轉,柳暗花明。 應者如云,必然由于當地當時有人物傾心傾力,且剛柔相濟,游刃有余。阿應哥何妨就是閩中此地響當當的人物之一?眾人叫他阿應哥,除了他的姓名確有“應”字,多少也是對他熱心公益、有所求有所應的贊許。 尤溪此地宜人矣,是朱熹800多年前的斷語。山川秀美,物產豐饒,人杰地靈,文蘊悠遠,數百年風雅以續,源源不斷。朱熹教誨,澤披此地,歷久彌新。朱老夫子曾多次登臨天湖,留作詩文成為經典,留下印跡成為風景。 2020年,人類遭逢新冠肺炎疫情,震蕩五洲,災禍四海;身逢盛世,恰逢其時,舉國同心,奮起抗疫,得以階段性告捷,乾坤扭轉。血淚里,談笑間,朱熹木雕在重陽節這天,于眾友朋相擁下,落座天湖寺東廂的晦翁堂。主持人朗聲道:朱圣人可以繼續“相看下視人寰小,合從今老翠微”啦。 掌聲四起,香氣氤氳。越過攢動人頭,我看見阿應哥一臉肅敬,學生一樣聆聽講座,時而含笑,時而點頭,在氣氛寬松的滿堂學子們中,堪稱“三好生”。 武者有德,江湖有幸。斯文與勇敢,智慧和俠義,歷來交融。二者相生相輝,是和諧社會、法治環境重要的精神基因,是時代發展必然的文化品質。從阿應哥多維的形象里,我品讀到這些,更欣賞這些。 元月節假某晚,阿應哥約請友朋聚餐,破例落座主角,笑呵呵舉杯道:“我們一起辭舊迎新……”觥籌交錯,情誼彌漫,共享良宵。言談之間,我發覺阿應哥略有情懷似水、靦腆性情。那瞬間,我不由笑了笑:阿應哥其實也可能是祝英臺中意的梁兄? 停杯轉身,他和朋友談及當地武術發展與行業管理,分明又是從容不迫、足智多謀的俠者風范……哈哈,阿應哥似乎與梁山泊血脈相通,實實在在就是不顯山露水卻備受尊敬的梁兄喲。 梁兄長個啥模樣?認識彌勒佛嗎?笑呵呵、胖乎乎、圓滾滾的那尊,簡直就是阿應哥唯妙唯肖的拷貝。 既然兄弟相稱,我也勸勸:紅燒肉美味,少吃更好;茅臺酒過癮,略斟怡身。江湖萬頃,無心才無礙,看護好自己的身心,才蓮開無量,月滿河山。梁兄,知乎哉?顧不了許多,杯莫停,再干了這杯尤溪紅。 (東來) |